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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今天的是日推介書是王盛弘的散文集《大風吹:台灣童年》。它就放在攤位中間簡單又矚目的獨立書架上。

  書展每天的是日推介書都由我提議。我撰寫完簡短的介紹文,出版幹事便會把內容連同書本照片發佈到協會的社交網站宣傳。其實那些是日推介都是一些我比較喜歡的作品,大部分為當代中港台文學著作,但為了令書展能予人多元化的感覺,我還是會選一兩本生活類別書籍或外國文學的翻譯本。

  前三天的推介書是劉以鬯的小說《對倒》。說實話我還未看過這本書,但對內容略知一二,而且印象中此書風評不錯,於是便決定推介它。可惜的是文學書緦是知音難求,或許是因為《對倒》的封面不太吸引,很多人都係拿上手翻兩三頁便放下離開。那天傍晚收拾攤位時,我不忍心目睹這本書從舞台中央回到紙箱的最底,所以拿出了幾張鈔票為它贖身。

  每天臨近打烊時,都是攤位最熱鬧的時候。大學街上滿滿是剛下課的學生,他們路過攤位時都會看看書、看看文具飾物。女孩子總是會被小布袋、耳環、貼紙吸引,男孩子若不是陪女孩子買東西,大多都只望一望貨物便去了。有時會有同科系的同學來探我們,跟我們聊聊天、吃點小食。協會的幹事大部分都是中文教育系的一年級生,所以攤位的訪客通常都是中文教育的學生。聊著聊著,一天便過去了。

  看書的人不多,買書的人更少。

  買書的人有兩種:有目標的,和隨意的。有目標的買書人多數是愛看書的,他們來到攤位,不會花很多的時間,只是看看有沒有心頭好,有就買,沒有就去。這種買書人不需要太好的招呼,他們更喜歡自己選書,假如他們有問題,便會直接問你。你也不必刻意向這種買書人介紹書籍,他們對每本書的認識可能比你還深,獻醜還不如藏拙。隨意的買書人是停留得最久的人,他們沒有特定想要的書,只是來看看哪本較吸引,如果有本書包裝精緻、封面華美,而他們的錢包還算厚,他們便會買下這書,或許回家路上看,或許用以收藏。

  某天,就是推介《對倒》的翌日,即將收拾攤位的時候,有位學生著急的在人群中走來,似乎想找些甚麼。「你們是不是有《對倒》這本書?我看到了你們臉書的介紹。」他好像很想買到這本書,然而在前一天我已經買下了而且把它帶回家了。我當時實在想把書售給他,始終遇到知音人比得到一本愛書更難。書買不了,可以到別處買,可同道中人遇不到,就不知可在哪裡找。可惜《對倒》已經安身於我家的書櫃中,我總無法即時把它帶回來,我只好答那學生書賣了,但可以幫他向書商再訂。那學生似乎有點失落,好像〈蒹葭〉中主人公屢尋伊人而不得般悵惘。「不用訂了,我再看看吧,謝謝。」

  他走了。我坐下來,呼了口氣,望看攤位左邊。紅紅綠綠的花圃被夕照燒紅,落日赤裸地暴露在天上,沒有雲朵阻擋,我的眼睛瞇著,見到一隻蝴蝶飛到花蕊,待在花瓣上一會,然後又翾翾而去。

  今天是週五,是這禮拜書展的最後一天。書展為期兩星期,中間有一個週末可以休息一下。書展期間所有莊友都十分忙碌——

  在這裡我應該要解釋一下「莊友」一詞。在大學裡,人們普遍稱幹事會為「莊」,「莊員」就是指會內的幹事,而「莊友」通常是幹事之間的稱謂。其實「莊友」另一層的意思是表達幹事之間的關係,打個比方,唸同一科目的我們叫「同學」,一起做事的我們叫「同事」,但始終感覺有異於「朋友」。「莊友」就是「莊員」加上「朋友」的意思,這不止是嘴上的一個稱呼,還得在心裡細味。

  ——莊友們每天都要差不多九點回到校園,準備並佈置攤位,搬書、搬枱、綁氣球、鋪桌布,所有事情都要親力親為。一到課餘時間,大家都要回到攤位看守。到了黃昏,大家又要再到攤位一起收拾書本、裝飾品,將它們搬到儲物房。書展的這兩個星期,所有莊友都犠牲了自己的空閑時間、拍拖時間、溫習時間,還付出了很多的汗水、心血和精神。

  今天的銷量似乎不太理想。前幾天的收入比預期都要高,平均一天賣出十四、五本書,但這天到了下午四時多還只是賣得三本書。其實書展的收入主要來自飾物與文具,書籍反而次之,畢竟我們是青年文學獎協會,旨在推廣文學,故出售書籍多為文學類,而又不是很多人喜歡看這類書籍,更遑論會多人購買。書展賣得最多的不是書,這似乎有點奇怪。不過為了協會能達到收支平衡,且有足夠經費籌備其他活動,我們唯有向現實低頭,賣一些從俗的東西。

  我也許開始明白為何詩人能夠花上幾個春秋,靜看花開花落而從不厭悶。在看似平凡的事物中,總是充滿新奇與意外。平日在大學街上往返不絕,只覺這是一條普通的路,這週在大學街的一旁閑坐了幾天,就已經歷了不少趣事。來問路的、來做調查的都已見慣,還有些來借東西的、討飲品的、傳教的都不值得詳說。比較特別的是一個男學生來問我們平時有沒有寫作的習慣,說他跟一些人在搞甚麼詩刊,創刊號還在徵稿階段,希望有些有質素的來稿,然後就跟我交換了聯絡方法。我略看了他那詩刊的社交網站專頁,只有幾十人讚好追蹤,似乎一切都還在起步。我想到今天書展的銷售量,也同樣寥寥無幾,很有同病相憐的感覺,便答應了他我會以個人身分投稿,不過來稿不會多、不會密,因為鐵樹開花總比朱槿吐華更珍貴。

  還有就是一個中年婦人,她來到我們的攤位要求換貨。她說她的兒子上星期在這個攤位買了一個手機保護套,但保護套有點殘舊,好像被其他人用過,所以希望我們能給她換另一個。可是我們的銷售紀錄中並沒有賣過手機保護套給她或她兒子,而且上星期我們還未開始書展,怎麼可能是我們賣給她呢?大學街的攤位所有學會都可以佔用,而且不同學會的賣物會也是會出售或寄賣類似的文具及飾物,她怎麼一口咬定就是我們協會賣的呢?這或許只是個誤會,我不會怪責她。但當我和我的莊友向她解釋情況時,她竟說甚麼不要把她當是白痴,還說她是倫敦大學畢業生,比我們都更厲害。我心裡倒是不快,因為我見到莊友被她為難還要被這樣說,不過我卻沒有跟她費唇舌,因夏蟲就是不可以語於冰,跟小人論道,只會自討沒趣。

  蒼蠅,想趕也趕不走;蝴蝶,想留卻留不住。

  又到日落了。幾位學生穿著西裝拿著酒杯,匆忙地在大學街上走過,似乎是某學會的幹事正準備就職典禮。我記得早前就職典禮時,我們邀請了林溢欣先生作致辭嘉賓。他說,愛上文學就須承認自己是有品味的小眾,推廣文學就要懂得享受憂患,並明白自己是在做吃力不討好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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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世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